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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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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山風拂肩而過,趙殊擦了把汗,累得幾乎吐血。

“公子,那黃公子當真住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趙殊的家奴李財好奇地四處張望。

趙殊瞥了他一眼,實在是累得無力回答,那李財也極有眼色的湊上前去給趙殊揉肩捏腿。

時值初夏,草木蔥蘢,山風吹過草木,傳來好聽的“沙沙”聲響,青翠欲滴的草叢中突然閃現一抹細長的黑紅殘影。

“哇哇哇,蛇蛇蛇啊啊啊!”趙殊嚇得一躍而起,見怪不怪的李財從懷中掏出一包雄黃,向趙殊顫抖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拋灑。

“咳咳咳,公子,蛇被嚇跑了。”李財遮掩口鼻,草木清香被雄黃的氣味蓋住,“公子,不如我們趁早趕路吧。”

趙殊無語望天,那方才遍灑的雄黃粉算什麽?

“趕趕趕,現在路在哪裏都不認識,你幹脆讓我蒙上眼睛再走不遲。”趙殊的怒道。

李財敢怒不敢言,然而腹誹早已積攢了一大籮筐。若非自家公子一意孤行,不聽人勸,也不至於兜兜轉轉再度回到原地,結果這位公子哥又是喊累,又是說渴,拼了命地折騰他。

李財不由得陷入沈思,若非他那愛財如命的商人父親輕易聽信那騙子的口燦蓮花的忽悠,硬著頭皮買下了據說奇貨可居的月華蘭。

李財的父親只是區區一介散發著銅臭味的富商,實則並不喜歡侍弄花花草草,只因當朝皇帝極愛名草仙葩,愛之如狂,後來的皇後亦是樂於此道,帝後志趣相投,倒是一段佳話。

可惜好景不長,不知為何,皇帝一夕間與皇後生分起來,對蒔花弄草同樣興致缺缺。

眾臣一時猜測不休,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只當是皇帝喜新壓舊罷了,遴選世家女入宮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了。

可惜李財父親剛入手的月華蘭尚未捂熱便身價大跌。李財父親的銀錢一時周轉不開,聽聞趙國公家的小公子正在尋覓游山向導,便自告奮勇替自己兒子報了名。

李財的父親只懂賬本,哪管其它,見銀錢豐厚,竟將李財賣身為奴,死契的那種。李財的老娘氣得哭天抹淚,差點要了李財老父的性命,李財的父親只好躲在外面,債主又催得他無處藏身。

李財放下聖賢書,幽幽道:“也罷,若是我小意伺候,說不定那位公子將來也能賜我恩典,放我贖身。此行就當我提前為日後為官積攢人脈吧。”

若是知道這位祖宗這麽難伺候,李財決計不會輕易從了父親。不過事已至此,只得打疊起精神伺候好這位公子,日後才有贖身的指望。

濃霧遮掩,林間暗了下來,遠處透出一點燈火,平緩前移,趙殊一下子竄到李財的身後,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啊啊啊啊——”

李財微微偏頭:“你叫什麽?”

“話本裏都是這樣說的,英俊瀟灑品貌不凡才高八鬥的年輕書生在林中偶遇一位溫柔婉約風情萬種賢良淑德的美貌姑娘,二人一見如故再見傾心三見互許終身……”趙殊抖了抖。

“這不是很好麽?”李財翻了白眼無語道。

“好個鬼,這姑娘初初見面開口必然道,公子,奴家早知道您要來,已經備好酒菜,您讓奴家好等。公子就此淪陷,同那姑娘離開。次日,林中便多了一具被吸幹精氣的男屍。”趙殊抱住了李財的腰。

李財:“……”李財能怎麽辦,只好只身擋在趙殊的前面。

那點燈火越來越近,提燈之人的輪廓在濃霧裏漸漸明晰,竟然真是位姑娘。

那位姑娘綠發如雲,眉若遠黛,梳著雙丫髻,內搭小袖衣,一襲白色齊胸曳地長裙,外披石榴色通裾小袖翻領衣,在霧風滾滾中飄然若仙。

一雙明眸顧盼間神采飛揚,靈動得若兩汪清泉,嬌艷若滴的朱唇輕啟:“趙公子,我已經備好酒菜等您光臨,卻遲遲不見你的身影,便特意等在此處。”

趙殊:“……”

李財:“……”

二人登時爭先恐後地拔腿就跑。

隨著兩道慘叫聲,林中鳥雀驚飛。

一炷香後,姑娘瞪眼吐舌盯著他們二人做鬼臉,趙殊和李財的呼痛之聲不絕於耳,只因他們逃跑時不曾註意腳下,竟然齊齊跌入土坑。

“小雨!”黃育芩忍不住出聲斥責,“叫你去迎人,怎麽把他們追到坑裏了。”

小雨氣鼓鼓地說道:“我只不過抱怨了兩聲,他們竟然嚇得逃竄。難為我盛裝打扮了一番,分明是他們不失禮數,辜負我一片好意!”

趙殊和李財痛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分辯。趙殊更是多了一分憋屈,當年他雖然與小雨照過面,但是當時不是小柔的皮囊便是狐貍的模樣,哪裏見過她的本尊。

黃平托著一盒膏藥出來:“幸而咱們時常備著,總算有了用武之地。”趙殊覺得黃平也在奚落他。

“前些日子,你飛鴿傳書於我,說要來尋訪我,你此行所為何事,為何不在信中明說。”黃育芩問道。

趙殊頓時住了嘴,心有戚戚。

“我啊,借你這處躲躲。”趙殊抖了抖。他與黃育芩不見已有三年,近來他總覺得諸事不順,去花樓找姑娘,姑娘來了親戚,去賭坊怡情一把,出來時兜比臉幹凈,去酒樓嘗鮮新菜,都能吃出青毛蟲來,就算是如廁,也會忘記帶廁籌。

趙殊喋喋不休,口中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害不了大病,破不了大財。小雨和黃平困意陡生,只覺得趙殊的碎碎念如同催眠,若非黃育芩正襟危坐傾聽,他們二人早就打斷了趙殊的抱怨。

李財伸出幺指掏了掏耳朵,更是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黃育芩忍不住疑道:“趙殊,莫非你最近招惹了什麽厲害的人物,我早替你算過,你福相深厚,即便觸了黴頭,不至於倒黴這麽久。”

趙殊見黃育芩附和了他,立刻來了精神:“黃兄,我最近倒黴的事情豈止這些,夜裏鬼壓床,白天鬼打墻都遇過。還有還有,府中的仆婢的日夜行止也十分怪異,我曾經詢問了兩個人,都曾親眼見過他們舉止異常,一個白日裏蹲在院中吃土,另外一個傍晚時分換新衣。我問他們為何如此,他們卻好似剛被人從夢中喚醒,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渾然不覺。”

黃育芩鎖眉沈思。

趙殊此刻又想起一事,欲言又止。

黃育芩道:“但說無妨,與你有關的事情務必事無巨細,都回憶一遍。”

“此事與我無關,只是我瞞下一事,有關你的。”趙殊猶豫再三道。

黃育芩點點頭,趙殊便將孫令靈當年如何舍命救他,後面昏迷之事同黃育芩說了一遍。

趙殊小心地看著黃育芩,果不其然在黃育芩的面上看到了震驚憂心的神色,便急忙補充道:“孫公子去年醒轉過來後,他與我分別時說過,要前來尋你。”

黃育芩這下幹脆直接冰著臉了,趙殊後悔不疊,可惜對此事黃育芩亦有權知曉,便連忙開解道:“莫非孫令靈與我一般,也半途迷了路。”說罷,趙殊幹笑了兩聲,李財亦是附和笑了兩下,氛圍再度陷入冷清。

午後,籠罩山林的雲霧逐漸散開,太陽慵慵懶懶地西移,落入郁郁蒼蒼的青山後,繁星浮現出來。

黃育芩後來不曾與趙殊說話。一整個下午,趙殊只好領著李財蹲在門外,無聊地看著黃平不斷地翻弄草藥,後來又幫著小雨生火做飯。

暮色四合,星幕低垂,屋外熏著艾草,院中支起矮桌,山野菜肴,清冽美酒鋪陳其上,眾人圍坐。

李財抿了一口水酒,忍不住稱讚:“泉香酒洌,入口回甘,真是好酒。”

趙殊偷偷地打量了一眼黃育芩,黃育芩也喝了一口,仍舊心事重重的模樣。

此時李財笑道:“小的雖是略通釀酒之法,但遠不及黃老爺爺,若是黃老爺爺指點一二,小的不勝感激。”

黃平樂呵呵笑了,向李財一一分說,李財不住點頭,唯恐記不住,連連請黃平說慢些。

趙殊又偷偷瞧了黃育芩。

黃育芩勉強用了飯,獨自放下碗筷,說了句慢用,便轉身沿著竹梯上了屋頂,默默地盯著星空發呆。

黃育芩的身後是綿延不盡的遠山和松濤陣陣,在漫天繁星下,顯得格外寂寥。

飯桌上的氣氛瞬時凝住了。只有李財沒有眼色,一個勁地向黃平討教,黃平接上話,氣氛又開始活躍起來了。

“趙公子您吃啊,這蘑菇是沾著露水就被摘下了,最是新鮮不過。”小雨搛了一筷子野雞腿,竭力向趙殊推薦竹筍蘑菇湯。

平日裏,趙殊覺得李財著實聒噪,此時卻覺得他健談得恰到好處。

一餐下來,勉強算是和樂融融。

趙殊效仿黃育芩登上房頂。

“我曾經徹夜遙望那顆屬於周明夷的命星,二十二年前,它驟然亮起,後來果然遇到了孫令靈,只是此刻它忽隱忽現,我放心不下,明日便下山吧。”黃育芩忽然道。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嗎,趙殊扁了扁嘴,剛想問孫令靈的命星時隱時現與他何幹。

黃育芩繼續道:“我同你一起回京看看。”

趙殊頓時喜出望外,兩條劍眉揚起,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不遠千裏來尋黃育芩便是存了這個心思,盡管京中亦有不少能人異士,只是大多數替特定的權貴賣命,水太深,他探不到底,便來尋黃育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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